鸣坂奈月_Natsuki

*之前参的本子《阴昼诗》，如果我没记错看到过别人放出稿子说解禁了，那姑且也来放一下

*BE预警，相信我我是爱河鲤的！

《水镜》
　
　　鲤鱼精说，无风的天气里，她住的池塘水面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把什么都映得那么澄澈清明。
　　鲤鱼精说，河童先生手上的那个水球，晶晶莹还透着亮，也像个小镜子，就是可惜总把她照得比本来的样子胖些。
　　鲤鱼精还说，她喜欢照镜子，因为镜子能把本相和真实反映出来，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也都无处遁形。
　　可镜子唯独照不清的，是心。
　
　　鲤鱼精住的地方，从来都是那么平和，以致于在祥和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妖怪女孩从来未有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她未见过勾心斗角，更未见过邪恶之人，因此在她的世界里，无论人类或是妖怪，都只是傻乎乎的信任着，也分毫不曾设防。
　　她的身边，有总是会害羞却对她很好的河童先生，有能够在她有心事的时候给予开解的河蚌姐姐，还有一群能够听她讲出内心深处小秘密并且绝不会泄露半分的青鳉鱼们。这些都是良善的生灵，所以鲤鱼精一度认为，所有生灵都是像他们一样的。
　　她未曾离开过居住的池塘，更别提走远。直到发生了那次险些丢了性命的意外，鲤鱼精才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有危险存在的。
　　她愈发地依赖河童，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原因是，河童是她很重视很在乎的朋友。
　　虽然害怕外面世界的危险，但这并不妨碍鲤鱼精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她有时会拉着河童，央他讲一些在外面遇到的事，最初的几次河童的表述能力似乎不佳，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外面到底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鲤鱼精却从没觉得河童讲得无趣，仍旧听得津津有味。也许就是这样鼓励到了河童，他便每次离开池塘都要认真留心路途见闻，好在归去的时候把有意思的事情都讲给鲤鱼精听。
　
　　“祭典？那到底是什么呀？”鲤鱼精趴在池塘的岸边，只露出半个身子，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河童，问道。
　　“唔……嗯……大概就是，在人类的节日里，大家穿着浴衣，参加祈祷仪式，观看表演……还有，买很多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来吃……那样子的活动吧。”河童努力解释道。
　　“诶……妖怪也可以参加的吗？”鲤鱼精问。
　　“啊……大概不、不行的吧？不过如果不被人类发现，应该没关系的吧？”河童有些害羞地向上拉了拉自己的领子，“我还有一次被误认成了穿着奇怪的人类小孩子……”
　　“听起来好有趣啊！人类会在祭典吃泥鳅吗？”
　　“呃……不会的吧，人类会吃苹果糖和三色团子之类的……好像还有……”
　　“我也好想去啊！”鲤鱼精打断河童，不经意用手撑起下巴，“应该离这边不是很远的样子，河童先生，你下次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呀？”
　　“呃，这个……”河童看着鲤鱼精期待满满的样子，却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吗，河童先生？”
　　河童有些吞吞吐吐，“鲤鱼精小姐，如果……不把尾巴变成人类双腿的样子，是一定会暴露的，所以……”
　　“啊，对呀……”鲤鱼精有些失望，“不能去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真的想尝尝苹果糖的味道呢！”
　　“这个……”河童没有继续向鲤鱼精解释即使去了祭典，人类的食物也是需要用人类的货币购买，他实在不想让鲤鱼精更失望了。
　　“嗯……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谢谢你今天给我讲祭典的事情，河童先生，再见！”鲤鱼精向河童挥了挥手。
　　“再见。”河童刚说完，鲤鱼精已经跃入水中，向深处游去。
　　但让河童想不到的是，“祭典”对于鲤鱼精的诱惑力，可不仅仅是一颗苹果糖而已。
　
　　已经是第二次了，河童从外面回到池塘附近，再一次看到了鲤鱼精和“奇怪的陌生人”谈话。
　　河童自然有些提心吊胆，先前妖狐的事情，就险些让鲤鱼精丢了小命，万一再遇到那样的事情，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在危急关头及时赶到。
　　那人似乎远远地就发现了正在赶来的河童，不待对方接近，就已经消失在了池塘边上。
　　“咦？这就走了吗……”鲤鱼精看上去有些失落的样子，随后才发现了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河童，又抬头笑着打招呼道：“河童先生！今天你回来的好早呀！”
　　“是啊……鲤鱼精小姐，刚刚、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是什么人？”河童有些急切地问。
　　“哦……嘻嘻，没什么啦，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阴阳师大人，向我问路而已，不用担心。”鲤鱼精笑着解释道。
　　可河童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阴阳师，为什么要这般鬼鬼祟祟？
　　“……真的吗？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太奇怪了……万一、万一像上次一样，是个坏人……”河童担心不已，说话的腔调都不自觉升高了不少。
　　“放心吧河童先生，我不会再随意离开池塘啦！再怎么说也是水生的妖怪，在这里想要逃掉是很容易的……”见河童似乎还不放心，鲤鱼精继续道：“我已经知道要如何保护自己了！”
　　“可是……”河童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忽然发现，鲤鱼精脸上神色似乎有些不耐，倒像是生了自己的气。
　　是啊，经过上次的教训，鲤鱼精小姐早已明白世上之人并非皆为善类，她练就的妖术虽然攻击性不强，却绝对能够保得性命无虞……是自己关心过度了吗？
　　大概是发现了河童低落的神色，鲤鱼精便宽慰道：“河童先生，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问这么多的……不过，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啦！”
　　河童也没办法继续说些其他的话，只得点了点头，“……没问题就好了。”
　　鲤鱼精笑着拉了拉河童的手，“河童先生，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嗯。”河童停顿了好一会，才轻轻应了一声。
　　果然，还是“朋友”。
　　……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这样？
　　能成为鲤鱼精小姐“最好的朋友”，应当满足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痛呢？
　　河神大人，是我太贪婪了吗？
　　河童的视线低垂，却没发现一旁的鲤鱼精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河童已经很久没有给鲤鱼精带来一些外面发生的有趣的故事了。
　　他出了趟远门，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鲤鱼精的样子似乎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并不是外貌。鲤鱼精小姐还是一样美丽，但似乎……力量比从前强了不止一点两点。
　　“鲤鱼精小姐，你……”河童有点想问这事怎么回事，但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力量变强明明是件好事，鲤鱼精小姐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是值得开心的事啊！明明……明明应该好好祝贺她的。
　　可是，实在是太蹊跷了啊！
　　虽然担心，但河童忸怩了半天也没能问出口。他有些害怕，若是自己再次“关心过度”惹得鲤鱼精小姐厌烦了，可就真的糟糕了。
　　“河童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啊！”鲤鱼精笑着迎了上去，“这些天你去了哪里呀？”
　　“啊……我去了西边的小河，帮忙治理泛滥的河水了……走得太匆忙，忘记告诉你了，抱歉……”河童解释道。
　　“没关系呀，河童先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嘛！……对啦，河童先生，你知不知道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人类的祭典是在什么时候吗？”
　　虽然不知道鲤鱼精为什么突然问起了祭典的事情，但河童稍微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两个月以后。”
　　“……两个月……嗯，太好了，来得及。”鲤鱼精点了点头。
　　看着鲤鱼精有些认真的表情，河童心想，难道鲤鱼精小姐想要偷偷去祭典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要不要想办法帮她打一下掩护呢……
　　可是她说的“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呢？
　　鲤鱼精小姐，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啊……
　
　　两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和往常的日子一样——或者也有些不一样。
　　这两个月里，河童总有一种错觉，鲤鱼精似乎变得更粘着自己了，每天都尽可能地缠着自己要么给她讲些出远门时候的见闻，要么在自己清理池底繁杂的水草时坚持帮自己一同完成，甚至还有那么几次，鲤鱼精向河童询问是否能让她和河童共进晚餐……
　　天知道河童如捣蒜一般点着头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雀跃。
　　鲤鱼精小姐……主动邀请我和她共进晚餐……
　　……嗯，不能想多，不能想多……这仅仅是好朋友之间很正常的行为而已。河童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如此提醒自己。
　　“河童先生！”
　　听到鲤鱼精的呼唤，河童立刻转过身去，“鲤……”可他一句招呼还没打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鲤鱼精朝河童浅浅一笑，河童却连脸红都忘记了，直接看得失了神。
　　河童手中的水球上，正映着身着浴衣的少女可爱的模样。
　　鲤鱼精见河童怔住的样子，笑着转了个圈，又向前走了两步。
　　没错，是——“走”。
　　“好看吗？”她一脸期待地问着，还欢快地转了一个圈。
　　河童呆呆地点头，“好、好看……鲤鱼精小姐，你的尾巴，怎么……”
　　“我现在有了和人类一样的双腿，是不是就可以和河童先生一起去祭典了呀？”鲤鱼精调皮一笑。
　　“诶……是、是啊！”河童也有些期待起来。
　　“那我们快走吧！”鲤鱼精笑着向河童伸出手，“不然就要错过表演啦！”
　　河童犹豫了片刻，随即，他鼓起勇气、虔诚地握住了那只手。
　
　　祭典很有趣，外面的一切都很有趣。
　　但对于鲤鱼精来说，能够和身旁的人一起参加祭典，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她拉着河童轻快地跑着，从一个小摊子到另一个小摊子，河童拿出了自己收集的为数不多的硬币，给鲤鱼精买了些她想要的小玩意。
　　她终于吃到了苹果糖和三色团子，一脸满足地朝着河童笑，甚至还把苹果糖递给河童，说要一起吃。
　　河童起初害羞极了，说什么也不敢张口，但鲤鱼精把苹果糖都举到了他的嘴边，央着他也尝尝，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好甜。河童心想。
　　他们一同观看了游行和舞蹈表演，打扮成妖怪模样的人们或喧闹或歌舞，为首的人戴着狐狸面具，显得狡黠又神秘。
　　鲤鱼精吹了吹手中的风车，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指着前方向河童道：“哈！河童先生，你看你看！那是什么呀？”她不待河童回答，便兴奋地向那边跑了过去，又担心河童没有跟上来，连忙回过头朝着河童挥了挥手，才复而转了身。
　　“……诶？！”河童生怕鲤鱼精消失在人群里，立刻朝着她跑开的地方追了过去。
　
　　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鲤鱼精和河童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靠在屋子外侧的墙壁，坐在了一起。
　　“祭典太好玩了！人类的食物也很好吃！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鲤鱼精看着河童，微笑着说道：“谢谢你，河童先生！”
　　“诶诶……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啊，不用谢我的。”
　　“一直就想和河童先生一起，离开池塘，来到外面的世界了。”鲤鱼精继续说着，“可是我的妖力低微，又没办法长时间离开池塘，所以每天就只能一个人在池塘里等待。虽然蚌精姐姐没事的时候也可以陪陪我，但还是很无聊。
　　“上一次河童先生提起祭典，我就在想，如果能够和你一起参加人类的祭典，那就真的太好了！
　　“先前的那位阴阳师大人，其实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呢！是他将把尾巴变成双腿的方法教给我的。他还教会了我提升妖力的方法，因为只有力量变强了，才可以像现在这样离开池塘很长时间都不会有问题。
　　“……河童先生，你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吗？
　　“河童先生，到底是我太迟钝了呢，还是你也太迟钝了？我一直以为，这段时间的暗示，你已经明白了呢……”
　　河童发觉鲤鱼精的语气似乎愈发低落了起来，不觉更加疑惑。
　　明白？我……应该明白什么？
　　“其实呀，我已经说过很多很多次了，”鲤鱼精的声音越来越轻，“我——”
　　“嘭——”烟花的巨响盖过了鲤鱼精说话的声音。
　　鲤鱼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色彩明艳的烟花，道：“真好看啊。”
　　可明明是欢快的语气，河童却从鲤鱼精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悲凉。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鲤鱼精小姐说了什么话呢？
　　鲤鱼精再度开口，看着河童的眼睛说道：“我……你……最……”
　　但此起彼伏的烟花鸣响，让河童模模糊糊只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河童有些莫名的烦躁。
　　“鲤鱼精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抱歉……烟花声太大了，我没有听清。”他忍不住问道。
　　鲤鱼精摇了摇头，笑道：“嘻嘻，你猜猜看呀！”
　　河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仍旧顺着鲤鱼精的想法猜测道：“你是说……嗯……‘我和你是最好的朋友’吗？”
　　鲤鱼精没有回答，只道：“我不想这么早回去，陪我再坐一会吧！”说着，也不等河童答应，便靠在河童身边，把头轻轻枕在了他的肩膀。
　　河童顿时有些心跳加速，立刻缓慢直起后背，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
　　“鲤鱼精……小姐？”河童叫了一声没听到应答，才发现鲤鱼精似乎是逛得疲倦，竟睡着了。
　　他没忍心打扰鲤鱼精，而是静静坐了一会。这样的时间，河童也希望能过去得越慢越好。
　　他甚至有了一个想法——之后要不要向鲤鱼精小姐表白呢？就算被拒绝的话，也……
　　啊！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河童轻声叫醒了鲤鱼精，看着对方睡眼惺忪的样子觉得煞是可爱。
　　他伸出手，想要将鲤鱼精拉起来，却发现对方的双腿似乎有些失力。
　　“啊……抱歉，我的腿有些麻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我背你回去吧！”河童害羞地提议道。
　　“那就谢谢啦。”
　　将鲤鱼精背起来后，河童心道：好轻啊……
　　他踏着月光，背着心上人一路向池塘走去，似乎怕路上无聊，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鲤鱼精小姐，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还一起来祭典玩好不好？”
　　鲤鱼精似乎是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了一句“嗯”。
　　“你看，你已经可以变出双腿了，以后如果觉得一个人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出远门了。”
　　“……嗯。”
　　“以后，我也可以经常邀请你共进晚餐吧？”
　　“……当然啊。”
　　“鲤鱼精小姐，我……其实我很喜欢你。”
　　“……我也是啊。”鲤鱼精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不、我我是说……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的话……”
　　啊，终于说出来了……
　　“……真的吗？”然而鲤鱼精却未表示同意或反对，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河童没有明白鲤鱼精究竟是如何考虑的，却又不敢冒失地追问，正沉默着，却发现自己的肩头似乎有些湿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
　　“鲤鱼精……小姐？你……在哭吗？”
　　果然是这样吗？惹她讨厌了啊……
　　“好可惜啊……如果再早一点的话……”鲤鱼精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道是因为困倦还是在哭的缘故。
　　“……来不及了啊……”
　　河童不解，什么来不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河童先生，可以……稍微快一些吗？……我想快点回到池塘里。”鲤鱼精道。
　　河童心想，难怪她这么没精神，离开池塘已经有些久，鲤鱼精小姐也许身体不适了。他加快了回去的脚步，心里却还在盘算着要如何补救才能让维持住鲤鱼精和自己的关系。
　　“就快要到了哦。”河童说道。
　　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鲤鱼精环着自己的双臂竟然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鲤鱼精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扭过头，发现鲤鱼精整个身体都在变得透明。
　　鲤鱼精却没有回答他。
　　河童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回了池塘，轻轻将鲤鱼精放下。
　　“鲤鱼精小姐，快回到水里面！”
　　鲤鱼精费力地看了河童一眼，摇了摇头，“没有用的……那种法术的代价就是，在变出双腿的三个时辰后……会耗尽全部的妖力。”
　　“怎么会这样！”河童有些说不出话来。
　　耗尽全部妖力的结果是什么河童当然清楚，他只是不愿相信——明明说好了下次祭典还要同行，为什么……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鲤鱼精的身形已然愈发地模糊，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一枚鳞片递给了河童。
　　“河童先生……将我的鳞片放入你的水球中，你就可以看到属于我的记忆……不要忘记我，好吗？”
　　“鲤鱼精小姐！”
　　她再次用微弱的气息向河童重复了祭典时说过的那句话，但还没等说完，她便随着那阵光影，消失在了河童的面前。
　　“不！不要！鲤鱼精小姐——！！！”河童大喊着，伸出手在空气中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今天是……见不到鲤鱼精小姐的，第几天了？
　　河童盯着水球里关于鲤鱼精的画面，忽然想起了她曾说过的话。
　　“如果镜子能把内心里真正的想法也照出来就好了，我就不用每天都在猜了！”
　　“诶？鲤鱼精小姐在猜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他忽然有些自责，如果自己能够更勇敢一些，能够早些和鲤鱼精小姐表明心迹，是不是就可以阻止她用生命只换得三个时辰的美好回忆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水球，这上面映出的，到底是鲤鱼精小姐的记忆，还是属于他自己的内心呢？
他再也没有离开那片池塘。
　
　　他终于回忆起，那天祭典上鲤鱼精的口形，那分明是在说……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END